当路易·康（Louis Kahn）在1947年任职于耶鲁大学时，学校的建筑学院（Yale University’s School of Architecture ）处于教务混乱之中。当时，摩天大楼建筑师乔治·豪（George Howe）是学院院长，而像康、飞利浦·约翰逊（Philip Johnson）和约瑟夫·亚伯斯（Josef Albers）的现代主义建筑师则为客座讲师，因此在战后的时间，耶鲁大学建筑系从以前类似于学院派（Beaux-Arts）建筑转变为先锋派（avant-garde）。于是，当大学的艺术、建筑、艺术史学院于1950年合并之后，他们需要一个新的教学楼，而一个现代主义建筑则是不二之选，以此具象化学院从传统派（historicism）脱离的教学和风格。[1]路易·康的耶鲁大学美术馆于1953年完工，当时为合并的学院提供了灵活设置的艺术展览、教室和办公空间。与此同行，这也是康的第一个重要建筑委托，象征着他个人职业生涯的一个突破，也让他成为20世纪后半段最受瞩目的建筑师。
大学明确地设计了这个新的"美术馆和设计中心"（这是它当时的名字）的功能区划：康创造除了一个开放的阁楼空间，以此可以从教室空间轻松转变为艺术展示空间，反之亦然。[2]康早期的平面图反映了大学对新建筑的期望：他们希望可以将服务区域中心化，将其转变为楼梯间、卫生间和设备通风井的主要空间，这样的设计也是为了让核心服务区周围的空间变得开放宽敞。评论家们曾解释这个设计手法，他们认为这是为了区分“服务”空间和“被服务”空间，这也是康在他日后职业生涯经常使用的对分（dichotomy）手法。[3] 亚历山大·普维斯（Alexander Purves）作为耶鲁大学建筑师的校友及教职人员，曾为美术馆写道：“这样的平面图清晰地区分各个空间……它包含了建筑的主要功能区，以及那些从属于主要功能空间并为其服务的重要附属空间。”[4]正因如此，美术馆的空间则主要作为作品展览及演示空间，这些空间也超过设备区域，成为功能主次关系中最重要的区域。建筑中略失光彩的功能区域也并没有被隐藏起来，而反倒被中心化，这也展示了康了解功能区域的所有主次关系，并将其运用激活其建筑的活力。
中心的核心部分让周围的空间变得更加开阔了，这也是康如何玩转“空间框架”这个概念。他和他长期合作的伙伴安妮·泰格（Anne Tyng）受到理查德·巴克敏斯特·富勒（Buckminster Fuller）的启发，富勒是泰格在宾夕法尼亚大学学习时的导师，也是康在耶鲁教书时一直敬仰的对象。[5]当康和泰格设计出耶鲁大学美术馆中最具创新力的元素时，他们深受富勒代表性的几何结构所影响，这也是他们如何设计出混凝土四面体屋顶的。亨利·A·普菲斯特雷尔（Henry A. Pfisterer）作为这个建筑的结构工程师，他解释道；“一个连续的平面元素与无底座、空心且等边的四面体的角紧紧相接，并与较低平面上的三角形板定点相连。”[6]在实际建造中，四面体的三维结构系统十分有力，可以支撑开放的工作室空间，这个空间内部并没有任何柱子阻碍视野，这样多角形态的空间设计也帮助了在更换展品时，美术馆内的展示板可以自由装卸。
康虽然在意在耶鲁大学美术馆的结构实验的前沿性，他同时十分注重建筑内的光影效果，这也体现了他从以前开始对宗教建筑的兴趣。康和普菲斯特雷尔及其建造团队合作紧密，他们共同设计了一个可以将电气管道包含进四面体中的系统，并让光线从中间空心部分穿过，散布在其余空间内。[7] 柔和的环境光线呼应了教堂的光影效果，这也是康从其美术馆相接的十九世纪新哥特式美术馆中得到的灵感。[8]
康对三角混凝土屋顶说道；“它很美丽，同时也很实用，因为它也是个电插头。”[9]建筑里面的元素既起了美学上的作用，也起到了结构上的作用，这样的原则也贯穿了整个美术馆的设计。比如，中央的楼梯间占据了一个空心的、未完成的混凝土圆柱体，并且它的外形也让人联想到具有类似功能的农业筒仓。但楼梯间的屋顶则是个装饰性三角混凝土板，其周围环绕着一圈天窗，以呼应建筑历史上最神圣的遗迹之一：圣索菲亚大教堂（the Hagia Sophia）。水磨石制的三角楼梯在圆柱体中，这也呼应了美术馆以及楼梯间屋顶的三角形态。[10]康认为楼梯是“为人们所设计并让使用者愿意使用它们的”，所以他希望参观者和学生可以与这栋建筑有更多的互动，这样的设计形态用他常用的拟人词汇形容就是：“生活在”其适应性中，“呼吸于”其复杂的通风系统中（这也包括了混凝土四面体）。[11][12]
康所设计的屋顶和楼梯间在结构及美学上取得了巨大成功，这也让关于耶鲁大学美术馆的描述重点从其立面转移到到优雅的内部空间。但康对美术馆空间细致的处理也延伸到了建筑之外：西立面和北立面有着许多窗户，而南立面则有着精心铺设的无窗砖墙，这样让经过仔细计算的光进入到美术馆内部。[13]为了呼应欧式建造风格，康在面向约克街（York Street）的立面，也就是西立面上做了形式上的处理，并将面向旁边威尔楼（Weir Hall）庭院的立面设计为花园立面。[14]他对传统的尊敬毫无保留地被其设计在现代主义的语言之中。
尽管美术馆的欧式玻璃幕墙在视觉上有着极好的效果，但因为其材料使用，也让这样的设计马上变得不现实。其使用的玻璃会捕捉凝结的水珠，从而破坏了康所设计的易读的立面。因此在2006年重新翻修时， Ennead建筑事务所（随后波尔什克合营公司（Polshek Partnership)））用现代材料替换了当时的窗户材料，也让建筑立面融入了先进的环境调节功能。这个项目推翻了许多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所做的大量尝试，以用石膏隔墙覆盖窗户、墙面和水磨石楼梯。[15]当人们就是否值得重新翻新及保护耶鲁校区引起争议时，美术馆重新翻修的项目设立了一个美式现代主义建筑保存的高标准，这在当时还是一个新且重要的建筑保存领域。[16]
即便现在的立面已经是被完美复刻了，康当时设计的内部空间依旧引领时代。最终，这栋建筑是为了使用者设计的：今日，游客们可以在精心打造的光感下仔细欣赏画作，而学生则从五十年代开始就在康所设计空间下开始他们的建筑生涯。普维斯作为在大学期间于四楼绘图室花了无数时间的人，依旧认为学生在这样的空间学习“可以看到康的纠结，也会与之产生共鸣”。建筑评论家保罗· 哥德伯格（Paul Goldberger）也曾在康美术馆建立十年后在耶鲁学习过，他也对这栋建筑有着相同的评价。哥德伯格与普维斯和许多经常在这空间中作业的学生感同身受：“它的美丽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而是在其中经过时间的流逝后，慢慢感受到的”。
参考文献
- Loud, Patricia Cummings and Michael P Mezzatesta. The Art Museums of Louis I. Kahn. Durham, NC: Published by Duke University Press in association with the Duke University Museum of Art, 1989. 52-57.
- Loud, 59.
- Purves, Alexander. “The Yale University Art Gallery by Louis I. Kahn.” Yale University Art Gallery Bulletin (2000): 108.
- Ibid.
- Loud, 68.
- Kahn, Louis and Boris Pushkarev. “Order and Form.” Perspecta 3 (1955): 51
- Loud, 73.
- Loud, 54
- Loud, 82-83.
- Purves, 111.
- Loud, 84.
- Kahn, 49.
- Purves
- Loud, 80.
- Loud, 91.
- DesBrisay, Lloyd. "The Renovation of Louis Kahn's Yale University Art Center: A Significant Moment for Architectural Preservation." ArchDaily. January 19, 2018.
- Goldberger, Paul. “Challenge and Comfort.” The Kenyon Review 31, no. 4 (Fall 2009): 23.
- 项目年份: 1953
-
摄影师:Samuel Ludwig
